“欲洁何曾洁,云空未必空。可怜金玉质,终陷淖泥中。”
你,出生于苏州仕宦人家,自称槛外人。但,你终未能跳出尘世的门槛。你和林妹妹一样,孤傲高洁,目下无尘,少年失诂。同为孤女,潇湘妃子寄人篱下,成就一段生死不渝的悲剧传奇。你却从此再无依无靠,只得以女道士作为最后归宿,孤独终老。但,你还是秉承了一种雅洁之气。
青史几当春梦,红尘多少奇才。红楼女儿啼笑痴醒,叫人看花了眼,醉迷了心……
唯有你,独伴青灯古殿,冷僻孤绝地穿过大观园,穿过招摇不尽的红尘,如断崖边的幽兰,独自观望,以为可以置身纷扰的尘世之外。只是逃不去,躲不开,于是在风月中徘徊,在命运中挣扎。淡漠地,永远滑行在梦魇的边缘。直到冷月藏了花魂,眼泪流尽了冬夏。本以为就守着青灯古佛终老,为何却斩不断俗念的纠葛?
昏暗的残灯吐露着豆大的火苗,不管怎样努力也仅仅只照亮了庵堂的残壁断垣,破旧的经书散落在蒲团的周边。惟有佛前的几缕轻烟顽强地袅绕着。可惜,这些能够使虔诚到恸天地、泣鬼神的心灵载体却不能够解悟众生千丝万缕的思念之苦、别离之苦……
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,为何也参不透无情的宿命?一朝春尽,花落人亡,消了颜色,散了芬芳,孤寂落寞的心却满是霜华……
“云空未必空。”宝玉过生日,自称“槛外人”的你送去贺帖;宝玉到庵中喝茶,你递过了自己的杯子,与宝玉闲谈,你免不了耳热心跳。你庵里的梅花,别人要不来,宝玉一讨即得……
一杯浅茶,一盏未醒的酒,不堪醒,醒又何堪?一杯落影的水,不忍弃,弃又何忍?千年的约定,一世的然诺……
你,纵然是皈依佛门,总是将自己隐藏在素雅的外表之下,但女儿家终究还是掩不住那丝淡淡的柔情。到底还是断不了尘缘,做不到一了百了。
一叶尚且知秋,泱泱一生又何必如此苦苦恋红尘?今是而昨非,哀愁的心是不是太明了?是不是太傻?
“欲洁何曾洁”,生在着凡尘俗世中,要想做到真正的洁净,那是何等的艰难!
出身诗礼翰墨之家,身不由己皈依佛门。清规戒律禁锁了才情;寂寞孤独封谢了容颜;流年岁月冷却了热血;面纱灰袍暗淡了青春。
“可叹这,青灯古殿人将老;辜负了,红粉朱楼春色阑!”也许你知道,韶华易逝,而身为一个空门女子,纵是自尊若是,纵是清高如斯,也不过是薄命司角落里一块没有光影的玉,一朵自开自谢的花。
多么希望你这样的傲世才女的悲剧就此打住。然而,肮脏尘世中没有世外桃源。“好一似,无暇白玉遭泥陷”,举世皆浊中,抽离了喧闹、迷离、浓墨重彩,为的只是守这一方净土,却仍是敌不过这个时代,这个醉生梦死、繁华蔽日的时代。
你,这枝古殿青灯旁的寒梅,孤僻如深山的石碑,清冷似冬天的早晨。在花柳繁华的大观园里,你想用蒲团载着青春去寻找空寂;于是静静地等你转身,看看那清瘦的面孔上到底有怎样一双不入凡尘的、骄傲的眸子。等来的却是那红楼一缕香烟,淡了,散了……
真真:
梦断香消花落处,
一弧残月一江秋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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